我只想把瓜扭下来

处女座

马文才×祝英台(杂糅混合双打)

前言:英台,我就是不懂,或许我的性子是刚强了一点,就像这只鹰一样,但是不管这只鹰再怎么好强,它现在不还是乖乖地掌握在你的手上吗,你要它飞它就飞,你要它落它就落,对你不会有丝毫的违背的……

第一章 重生

  

  夜落京城马太守的府坻,竹窗半开,寂夜无云,星朗空明,更深月色渐照影,晚风吹拂竹叶簌然抖动打破一角静寂。

  “英台!英台,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为什么!”

  只见原本躺在榻上熟睡中的男子两行苦泪从眼尾滑落至耳畔,浸湿了鬓发,口中不停地痴复念叨着“英台”二字,那难以化解的模样就像是深陷无边黑暗,既痛苦又挣扎着。

  “英台!”

  随着一声绝望的嘶叫,这男子猛然惊醒过来,好一双丹凤眼含情流转、张狂邪惑,只是这眼底红透了白眸,沾染着数不尽的思念。

  “呜呜~”他低头间眉宇中写满了哀伤,泪水顺着鼻梁两侧空落落地流淌,终是一场梦,自英台幻化成蝶飞走后,他掘坟挖开那梁山伯的棺墓,却未见有任何人的尸身,当场就差点交待在那此。

  马太守寻治疗法无果,大夫只讲是心疾,恐怕时日无多,最后还是马太守把心一横去求祝家,无论如何将那祝九妹的灵牌供奉于马府,只道那是马家儿媳。祝家也是痛心不已,好端端活生生的女儿竟然离他们而去,哪里还能管得了这悠悠众口中说出来的伤风败俗之言,一时间祝家名声扫地、家族仕途堪忧,无人肯与祝家往来,都怕引火上身。

  却不曾想这马府竟然愿意厚待已经离世的女儿,让自己的儿子担上丧妻之衔,这种胸襟气度真让祝家老小承受不起,欲说不答应之间,马文才拖着病重欲绝的身躯前来苦苦哀求,祝家上下才安心应允下来。

  时隔多年,马文才也只有一个妻子,还是个亡妻,天下人无一不笑他太痴,当然也有不少人崇拜他的忠贞,可他什么也不解释。

  此时月光洒进屋内,照着无数明暗对立的光与影。

  “英台不怕,我来给你拂尘祭香。”

  马文才潦草擦抹眼泪,起身来到屋内供奉母亲和英台的灵位面前,却陡然发现只有母亲的灵位,一时着急怒气冲天,只听到他喊叫:“来人!来人!”

  书童马统着急忙慌地推门进来,“少爷,怎么了?”马文才戾气凶狠地说,“谁让你们动英台的灵牌!都想死是吧?”

  马统吓坏了,“少、少爷,什么灵牌?这里一直供奉的是老夫人的灵位,没有人动过。”

  马文才揪着马统的衣襟,气势汹涌地说,“还敢说胡话,这里明明就是有英台的灵牌,我睡前还照料着,你们怎么敢动她?!”

  “少爷,我们真没动过,”马统紧张到发抖。

  “干什么!大晚上在闹什么?”马太守进来不假思索地一通教训。

  “爹,英台她的,”马文才对着马太守还没说完话就被他厉声打断,马太守斥声,“什么英台的!明日就是你去尼山书院读书的日子,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?”

  马文才:什么!?尼山书院?脑海中一片朦胧,久远的记忆如缕缕轻烟般渐渐升起,将他的心和过去,割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
  马太守心平气和地说,“读书就要有读书的样子,我儿文武双全,到了尼山书院也要克己复礼、用功读书,万不可被旁人给比下去,丢了我们马家的脸。”

  “爹,你是说我明日要去尼山书院?”马文才有点反应过来情况,但却不敢相信。

  马太守说,“是啊,明天就要离家,还不好好休息。”

  “爹,今年可是中兴二九年?”马文才眼底闪烁着异光。马太守应声。

  太好了,一切都来得及,马文才心想道,看你梁山伯怎么还跟我抢!

  

第二章 约法三章

  

  天一早大亮,马文才告别马太守,翻身上马赶往尼山书院,好与英台相见。

  正巧赶上了王蓝田正在宣威称尼山书院老大的场合,马文才想都没想,说,“想当老大?你配吗!”

  王蓝田后退半步问道,“你是何人?”

  “杭州马文才!”随后他驾马帅气拉弓射向王蓝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,放箭时却是留了一个心眼,他知道梁山伯定会出来挡箭,于是马文才假装要射王蓝田,实则故意瞄准了梁山伯。

  于是梁山伯奋力出来挡箭时,马文才的箭正巧捕住梁山伯的衣衫,要是梁山伯不跑还好。借着拉力,羽箭牢定地把衣服射脱下来,好了,梁山伯的衣服被毁撕成两半,露出粗糙油黑的后背和半裸的屁股。

  众人哄笑,祝英台也不能上前帮忙遮掩,和银心一同羞涩地扭头不能看。

  马文才得意下马,内心有点爽,算是报了一些仇。但是他完全知道他不能给自己抹黑,毕竟英台就在他眼前,让马统拿了一件披风给自己向梁山伯走去,姿态卓然,笑意舒朗。

  只是与英台擦肩而过的时候,他的眸光一闪,英台她十五六岁的年纪,束发露出一张白净的瓜子脸,眉目灵动颇有秀气,他的目光不禁流转于英台身上却不动声色,只一眼便心中暗喜。

  马文才把披风递给梁山伯,说,“兄台,在下有所失礼,还望见谅。”

  梁山伯立刻披在身上,恰然一笑,“无妨,在下会稽梁山伯,多谢文才兄相救。”

  马文才有些留心地说,“山伯兄客气了。”祝英台这才回正上来说话,“山伯你没事吧?”

  梁山伯笑然,“没事,多谢文才兄搭救。”

  “马文才,”祝英台作揖,“谢谢你。”马文才不觉得好笑地问,“这位是?”

  祝英台说,“在下上虞祝英台,是山伯的义弟。”

  马文才故作不解,神情淡然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,就那么默默地凝视着她,眼神显得专注而若有所思,还隐含着一丝疑惑不解之色,他说,“义弟?”

  梁山伯说明道,“我在路上正巧遇到英台兄,我们相谈甚合,英台兄才思华硕,有许多新颖的想法颇有见地,在下十分佩服,故结交为兄弟,彼此互为知己。”

  马文才淡然回应,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,“原来如此。”

  祝英台被那双温和的眸子一看,她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。银心上前说,“公子,我们快进去吧。”

祝英台应下,“山伯我们走吧。”梁山伯说,“不如文才兄与我们一道,也好有照应。”

  马文才幸幸然,“也好。”看着近在眼前的祝英台,马文才恨不得把她揽拥在怀,不管今昔何年,不顾世事变迁。可是现在还不能,再等等。

  “在这里束修,我们排队吧。”梁山伯说。

  “好,”祝英台说,“文才兄请。”马文才躬身施礼道,“祝英台,请。”祝英台不免多看了几眼马文才,好奇怪,他的眼神深邃得宛如潭水,复杂又微妙,令人难以洞察分毫。祝英台思索,她没被识穿女儿身吧!

  马文才暗笑主动开口说道,“英台?”祝英台回过神地点头应诺,“好,我排在你之前。”

  “当心!”马文才突然揽住英台的纤腰,原来祝英台没留神被凸起的路砖绊了一下,好在马文才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才不至摔倒。祝英台心惊肉跳,推开马文才说道,“你,”

  梁山伯才反应过来,说,“英台兄你没事吧?”

  祝英台收回看向马文才的眼光,摇摇头说,“没事,先排队吧。”马文才下意识地把手掌按了按,她的腰好软,正想着,祝英台回头看他一脸惬意很享受,说,“有什么好笑的,不过是没注意,还有我堂堂男子汉用人扶?”

  马文才嘴角上扯,说,“没见过你这般十分娇小的男子汉。”英台慌张应对,“纵是同比起你来虚弱了些,但是我同你一样生为男子骨,你不必过于照顾我。”

  梁山伯可听不了这话,也回头说,“英台兄这可就拒人于外了,文才兄和善与人,英台兄未免太计较面子了。”

  祝英台说,“山伯你怎么这么相信他?”

  梁山伯回,“文才兄为人,我信得过。”

  祝英台有些气闷,说,“好,那马文才是你义弟还是我是你的义弟?”梁山伯犯愁道,“英台兄,文才兄,你们都可以是我的朋友,没有谁轻谁重之分,英台兄你实在是过于紧张了。”

  马文才见状,说,“看来英台对我有些偏见,没关系,日久见人心,相信英台会对我另眼相看的。”

梁山伯不由心生敬意,“文才兄真是善解人意,心胸宽广。”

  祝英台不便多说什么,只看着梁山伯与马文才相识甚欢。马文才心下难受,祝英台你还是不公平,为什么他梁山伯可以轻而易举就获得你的青睬,而面对于我会有这般千防百备,祝英台你是不是打从心眼里就讨厌我了?

  不,不会的,毕竟我们才刚认识,应该只是不习惯而陌生罢了,马文才又在心里对自己说,英台我一定会让你对我改变看法的。

  陈督学喊道,“下一位。”

  梁山伯上前递予页册,陈督学翻读,“会稽梁山伯,束修八两。”陈监舍抬头看看他,浑然一副乡下人才会有的面孔却身着一件精致华丽的披风,看来此人虽衣衫鲜亮但却舍不得多掏些束修,唉可惜了,“旁边座位。”梁山伯敬礼只退。

  “下一位,”陈督学接过,“上虞祝英台,束修黄金一百两。”陈督学吃惊地猛抬头,不看不知道,一看就移不开眼睛,好一个翩翩君子,气宇轩昂,体量又不同于高大威猛的公子,真是从来不曾见过的清丽,陈督学看呆了。

  “嗯哼咳,”马文才脚步蹬走上来,一把将页册扔在案桌上惊愰陈督学,陈督学不好意思地顺势打开,念道,“杭州马文才,束修,”

  嗯?没有!空白!

  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陈督学发懵不懂啊。

  马文才又到了展示的时候,上次他包揽了二十个人的束修,到头来还是人心向背,可见他们根本就不值得。

  这次马文才故意说道,“夫子,尼山书院的传统的确是要收取束修以示诚心读书,但是我马文才却觉得交钱不是目的,而是要以此激励学生发奋图强,所以我之所以没写多少束修,而是不清楚究竟多少束修才能代表学生的诚意?”

  陈督学说,“你有心了,尼山书院广招天下学子,不仅旨在为朝廷效力,还是为了黎民百姓,这一砖一瓦要是真讲起来值多少两,我想大抵是无价的。”

  正中马文才之见,“学生失礼了,有劳夫子填上合适的束修吧。”

  陈督学感慨道,“好多年没看到你这种学子了,走吧,你和祝英台都是上等座位。”

  祝英台有些惭愧,没看出来他心系苍生到达了这种境地,与他相比她的一百两黄金倒成了轻浮之举,不自觉地眼神暗了暗。

  交完束修之后,祭孔,山长宣誓发言,就到山长夫人公示分配房间的环节了。

  马文才不慌不忙,因为他早已命人打点好,祝英台和他住定了。银心凑前看了看:祝英台,马文才?急忙从群堆里退出来对英台说,“公子公子,咱们和马文才一间房!”

  祝英台心急如焚,“坏了,我还以为一人一间房呢。”银心说,“公子怎么办啊?”

  梁山伯看完分配房间后也从人群里挤出来,说,“英台,太好了,有文才兄照顾你,相信没人敢欺负你。”祝英台失望地说,“可是不是跟你住。”

  马文才缓缓走来,说,“走吧,去看看房间。”

  祝英台不情愿地说,“马文才你真的要和我一块住?我可是有许多毛病,跟我住你肯定会不自在,不如你和山伯换吧?”

  咦?马文才以退为进地说,“山伯兄,你换吗?”

  梁山伯挠头说,“英台兄,既然是这样分配的,没必要打乱它,”梁山伯还未说完。

  “行了行了,就这样吧书呆子,”祝英台就猜到他会这样说,当面拉起马文才的胳膊大声说,“马文才我们走。”留下梁山伯摸不着头脑,也好,有钱人跟有钱人在一起更有话题聊,也更搭。

  马文才甜滋滋地任由祝英台拉着走,十分开心。到住处,突然祝英台被银心提醒才放手,祝英台假装整理衣服道,“马文才,和我住也行,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,你答应吗?”

  马文才肯切地说,“我答应。”

  “好,”祝英台继续说,“第一条不准碰我,保持距离。”马文才回,“好。”

  “第二条我喜欢在房内浴沐,在我洗澡的时候要一个人。”马文才笑道,“好。”

  “第三条,”祝英台说,“第三条你不准再看我。”

  嗯?马文才说,“英台,我又不是瞎子,连看你都不行了?”祝英台有些烦,说,“在屋里你不准看我,答不答应吧?”

  马文才轻吸一口气,说,“英台,我答应你。”马文才把头扭向别处,不免觉得荒唐,但她是祝英台,是我马文才永远最爱的人,不管做什么,我都答应。

  “好,马文才,”祝英台松了一口气,“只要你遵守这三条,一切好说,但是如果你敢违反任意一条,马文才,我祝英台绝对不会放过你。”

  马文才点头道,“好。”

  “银心,去整理东西。”祝英台再次看了看背过身去的他,心想: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君子。

  “公子,”马统看不下去了说,“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祝英台的?”马文才说,“问这么多干嘛,马统,去收拾房间。”

  马文才有些气有些恼,但更多的是幸福,祝英台,你我可以一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不比任何时候都要让我开心。

  银心铺好床、搬好书,郁闷地说,“公子,我们可怎么办啊?”祝英台也犯愁,说,“真没想到做成一件事比想象中的难。”

  马统抬箱子进来,一箱接着一箱,足足有九个箱子。“公子,”银心目瞪口呆,“你瞧他们带的东西还真多。”

  一一打开箱子,书,弓箭,刀剑,衣服,竟然还有些花草,他在干什么。“公子,这花盆摆在哪里?”马统看见进来的公子,就问他,“还有鱼缸呢?”

  马文才回他,“没你的事了,下去。”

  祝英台漫不经心地打量起这个房间,一张床,一个桌子,却有两个人住。祝英台说道,“银心,我这没什么事了,你去住处吧。”

  银心舍不得地说,“公子,我放心不下你,银心想多陪陪公子。”祝英台下定决心地说,“银心,有些事是我需要自己去担负的。”

  “公子,”银心还想说什么却被祝英台打断,祝英台说,“银心听我的话。”银心说,“好,公子。”

祝英台拿起一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,马文才倒是安分守己,大家相安无事。

  直到夜幕降临,祝英台有些困乏,可是只有一张床,她不敢动。马文才心疼她,第一次这么远这么久离家吧,应该很想家吧。

  “英台,”马文才这一声把祝英台的困意袭卷一空。祝英台警惕地盯着他,马文才自是没看到,他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,说,“英台,我在家一个人睡惯了,这张床留给你,我会睡在地上。”

  祝英台没吭声,马文才的眼中多了些许柔情,即便如此,也好开心。

  “马文才,”祝英台不知道该说什么,他是不是认出她是女扮男装了。马文才温和应声,“嗯?”祝英台十分恼火地说,“马文才你真要睡在地上?”

  马文才将箱子里的被褥拿出、摊开在地,说,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

  祝英台脱下衣衫,露出底衬,这束胸抹布着实缠得人呼吸不畅,睡觉可不能穿着它,可……祝英台偷偷转身看马文才,他已是底衬全身,正在解发带。

  祝英台面露难色,怎么办啊,虽然他不看她,但她一个闺阁女儿身怎么可以不知羞地在男人跟前脱束胸,这成何体统。祝英台思来想去,还是不能穿着它睡。

  “马文才,”祝英台想把他支出去,“我突然发现有本书落在银心那里了,你去帮我拿过来。”

  马文才笑道,“可我已然全身衣物褪去。”

  祝英台说,“你一个男人又不会怎么样,没有那本书,我睡不着觉。”

  马文才说,“英台,我与你约法三章不假,但是你不能这么要求我做东做西。”

  祝英台有所不安,说,“你我既是同窗,又是同居,见朋友有难,岂不帮忙?”马文才说,“朋友?英台,交友之间尤当审择,虽是同学亦不可无亲疏之辨。”

  祝英台一听就是推辞之言,说,“好,我承认我是有所刁难你,但我不是有意为之,呃,就是我毛病多,还望你多多担待。”

  马文才听此,逮住机会说道,“英台,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,自古礼尚往来,我也要与你做个约法三章。”

  祝英台皱眉,说,“你说。”马文才说,“第一,和我一块吃饭。”祝英台不解道,“为什么?”

  马文才说,“不为什么,我这个人吧想找个小跟班,这尼山书院除了我马文才,就你祝英台还算个人物。”

  祝英台看着他杰傲的侧脸,深感摊上大事了。马文才轻轻一笑,说道,“不说话就是默认了。”于是继续说,“第二,这三年我希望你可以心无旁骛,专心读书,最后成绩在我之上。”

  祝英台不乐意了,反驳他说,“马文才,我为什么要和你比?我学习不攀比,不带有功利心。”

  马文才松口说,“英台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,我就是要你只想学习怎么赢我,这是我对同窗的基本要求。”

  祝英台想着她来尼山书院也就是来念书,追寻自由的天地、思想的开放、男女的平等。祝英台不解地说,“好,那如果没有超过你当如何?”

  马文才轻笑声,“我只需要看到你努力了,结果如何其实并不重要。”祝英台又放下了些许戒心,说,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  马文才又说道,“这就行了,我这便去给你拿书。”祝英台直视着马文才开门、关门离开,她才放心大胆地脱开束胸,终于顺畅。

  马文才合门缓缓走到石亭,嗫嚅地说,“英台,我相信经过三年相处,你一定会对我有所改观,相信我,我马文才会护你一生。”

  良久他才推门而入,看着盖好被子的祝英台,轻飘飘地开口说道,“太晚了,他们都睡了。”

  “好,谢谢你跑一趟。”祝英台拖长语调说,“我刚才找到了,不好意思。”

  马文才不想拆穿她,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,“找到就好,不早了快休息吧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祝英台就寝难安,半睡半醒。马文才也无法入睡,他听着床榻的响动跟兴奋剂一样,太阳穴突突地跳动,真是磨人。

  

第三章 赐婚

  

  鸡啼阳升,尼山书院开始了第一天的作息。

祝英台早早起身穿衣,以为他还没醒,其实他只是在假装熟睡,学服穿戴好,她拿起几本书就往外走。

  马文才听闻脚步渐行渐远,睁开眼睛起身,望着叠得整齐的被褥发笑。

  阁楼课堂。

  “文才兄,和我坐一起。”

  “文才兄坐我这里。”

  马文才目不斜视,用书本推开邀请他的人,只见他含笑走到祝英台的旁边坐下,表现得云淡风轻,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说,“英台,昨晚睡得好吗?”

  英台清爽的头发,清秀的脸庞,清澈的眼眸,还有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气息,绘成一幅清美的画卷。

  “还行。”祝英台敷衍地回应,突然看到梁山伯,立刻起身寻问,“山伯,睡得好吗?”

  “挺好。”梁山伯温暖一笑,“我们坐。”

  马文才翻腾着嫉怒如野草般在全身上下疯长,他的内心被一股难以挥去的执念盘踞已久,好似一条隐忍潜伏多时的毒蛇,用力把他缠住,越来越收紧,令他一片混乱,变得毫无头绪,他难以接受地说,“英台,坐下。”

  祝英台说,“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,马文才,我与山伯一块坐。”祝英台挪书。

  马文才闷声道,“祝英台,别忘了你和谁同住。”祝英才手上动作一停,看着马文才,“你也太霸道了。”

  马文才说,“我就是霸道,怎么样?”

  他的内心深处经历了一场隔世如梦的巨大痛苦,还会不时泛起隐约的伤痕,他的心里藏着一往被岁月浮尘掩埋的深情。

  一旁众人不敢出大气。梁山伯出面解围说,“英台兄,既然文才兄想与你同坐,那便坐吧,这样更方便学习。”

  祝英台神情愈发焦灼,心中难以平静地说,“梁山伯你就是个书呆子。”说完气冲冲地坐下。梁山伯倍感煎熬地摇摇头,无奈与荀巨伯同坐。马文才还是气愤,但是收敛了些戾气。

  午餐时间到了,夫子说下课,马文才说,“英台,我们走吧。”

  祝英台恋恋不舍地看着梁山伯和荀巨伯,马文才说,“走吧。”祝英台说,“不吃了,我有点不舒服。”

  马文才可不放弃,说,“我带你去药堂。”

祝英台合上书,心绪不宁地说,“不用。”

  她起身叫住梁山伯,“山伯。”梁山伯回头说,“英台兄,有什么事吗?”

  “山伯,我想跟你单独说些事。”祝英台说道。

梁山伯点头。

  马文才起身,火气又上来了,原来她不是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,而是想着梁山伯!

  他们两人来到树下,祝英台说,“山伯,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们是结拜兄弟。”

  梁山伯很奇怪地说,“英台兄,我知道,要是没什么事,我就要去吃饭了,告辞。”

  祝英台说,“山伯,山伯。”可是梁山伯头都不回地走掉。

  房内,马文才看着垂头丧气回来的祝英台,高兴地说,“我给你打了饭,饿不饿?”

  “不准说话。”祝英台说。马文才说,“还说我侍强凌弱,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霸道。”

  祝英台说,“在这里,不准看我。”

  马文才幸然,说,“好,好。”

  日子又过了半月有余,祝英台与马文才之间的默契越来越好,祝英台已然不再那么抵触马文才,竟和他在屋里同桌念书。

  “英台,给你看这个。”马文才从袖口掏出一朵花。祝英台平平无奇地说,“一朵花而已,有什么?”马文才就知道她会这么说,他说,“英台,你仔细看。”

  祝英台放下书、接过花,认真看了起来,“什么?”突然她看到了一些东西,这花是绣出来的!好精巧的女工!

  “马文才,”祝英台问他,“这是谁绣的?”马文才满脸笑意,说,“你肯定猜不到,这是王兰姑娘给山伯兄绣的,让我代为转交给梁山伯。”

  祝英台拿绣花的手有些僵硬,马文才继续说,“我知道你跟山伯兄是结拜兄弟,想着由你转交给梁山伯,也好说话。”

  祝英台把花扔给马文才,说,“谁是他义弟,他那样一个书呆子,王兰姑娘居然会喜欢他?”马文才随手把绣花拿好,说,“这男欢女爱的事谁说的准,说不定山伯兄也喜欢王兰姑娘呢。”

  祝英台烦闷地站起身,“要给你给。”说完就出门了。马文才心下一暗,这半个月之久的相处,他能感觉到她还是不讨厌他的,只是一提到梁山伯,她的兴致总是高些。马文才用力地合上书,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。

  祝英台找到梁山伯,直接了当地问他,“山伯,王兰姑娘怎么样?”梁山伯放下挑担,回,“王兰姑娘秀外惠中,又有医人治病的天赋,书院里好多同学都很喜欢王兰姑娘。”

  “也包括你吗?”祝英台逼问他。

  “嗯,当然了,”梁山伯说,“像王兰姑娘这样的姑娘,真是万里挑一。”

  “梁山伯!”祝英台说道,“我真是看错了你。”

  祝英台愤愤拂袖离去,留梁山伯一头雾水在原地。她回到房里闷闷不乐,马文才掐着时辰进来。

  “英台,”马文才十分高兴地说,“放风筝去吧?”

  祝英台看也不看他,说,“你自己去吧。”马文才说,“可惜了,这么好的风筝却没人放,不能在天上自由地飞,风筝该有多寂寞啊。”

  “等等,”祝英台说,“什么风筝?”

  “这,”马文才说,“你来就知道了。”

  夕阳垂幕,晚风轻轻地吹。“哇,”祝英台一扫阴沉,惊喜地说,“风筝会发光,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马文才迷恋地贪视着她的侧脸,“很简单,只需要将荧光粉涂抹在上面,遇夜它就会发光。”

  “真美。”祝英台说,“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风筝。”

  她大概是不小心坠落凡间的天使,眉宇之间透着的是与其她女子不同的灵气,就像空中的羽毛,让人很想触碰。

  “是啊,好美。”马文才不由自主地说道。祝英台拉扯放线,压根没注意到马文才深情的眼神。

  又过几日,夫子要请陶渊明来讲课,问有谁愿意去请,祝英台请愿,马文才随从。下山路上马文才问,“英台,为什么你不选山伯兄?”

  祝英台牵着马儿,说,“其实我和梁山伯的关系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好。”

  马文才又问,“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?”祝英台回,“嗯,不是坏人,你虽然一开始看上去让人难以接近,但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,我觉得你为人正直、慷慨仗义,还不错。”

  马文才有点失落说,“就这样?”祝英台有些感觉难以说出口,她转而说,“我们当务之急是早些找到陶先生,早点回去复命。”

  马文才心中充满优越感,说,“这个简单。”

  喧闹街道上,马文才一箭一锦旗:告知陶渊明下落者,必有重谢。只见路人纷纷停下脚步,有人说道,“切,这人难道不知道陶渊明在皇宫里吗?”

  祝英台吃了一惊,拦住那人,说,“你知道?”

  “天下人都知道皇帝请陶渊明去给太平公主庆生助兴,你们不知道?”

  马文才当然知道,就是他家书一封让他爹马太守做成今日之局的。祝英台有点头痛,皇宫,那是随便可以进的地方吗?唉,头好疼。

  马文才不慌不忙地说,“英台,赶了这么久的路,我们找家茶馆歇歇脚再想想对策吧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祝英台是有些口渴了。

  茶小二端茶,“二位的甜水来了。”

  马文才分给祝英台,说,“英台,不如这样,以我马家在朝中的势力去进宫,去请陶先生。”

  “不行。”祝英台放下茶碗,“皇宫何地?我们又是以什么身份进宫?并且陶先生是参加公主宴席,岂能是说走就走。”

  “是啊。”马文才布局说,“夫子又说要尽快办妥,看样子我们只能回去复命说陶先生在皇宫里,一时半会请不了了。”

  “可惜。”祝英台也无奈摇头道,“如今也只能这样了。”

  正当两人准备打道回山时,祝英齐策马而来,祝英台一眼便认出,喊道,“八哥!”

  祝英齐下马,十分高兴地说,“我就知道你在此处。”祝英台不解道,“八哥,你怎么来了?”

  祝英齐没回答,望向旁边的马文才,说,“这位是?”英台介绍道,“噢八哥,这位是马文才,马兄,是我在尼山书院的朋友。”

  “是吗,”祝英齐作揖,说,“幸会。”马文才笑道,“英台,这位就是你的八哥?祝家排行第八的祝英齐?”

  祝英齐说,“正是。”

  祝英台打断他们二人,说,“八哥,到底有什么事要你亲自来找我?”祝英齐向马文才说,“有些家事要说与英台,马兄稍等片刻。”说完和英台走远了一些。

  祝英台更加着急了,生怕家中出了什么事,忙问,“八哥,什么事?”

  祝英齐笑意深重地说,“这太平公主有个庆生会,宴请了不少名门望族子弟,其中皇上专门指名你祝英台,祝九妹来参加,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,爹娘特意让我来接你回家,这次你可不能再耍小孩子心性啊,尼山书院那里我会去告假,这你不用担心。”

  祝英台不理解道,“为什么皇上会知道我?”

  祝英齐被欣喜有些冲昏了头,“你管他是怎么知道的,那圣旨上可写得明白,总归不可能是假的吧。”

  祝英台苦了恼,她祝家收到了帖,那其他世家呢?“八哥,我去和马文才说几句话,随后跟你回去。”祝英齐捊捊骏马的马头,说,“快点。”

  祝英台对马文才说,“文才兄,家中确实是出了点事,这回书院复命的事情就靠你了。”马文才问道,“不要紧吧?”祝英台回说,“还不知道呢,就此别过。”

  马文才挥别说,“路上小心,我在书院等你回来。”祝英台“嗯”声离去。马文才很有城府地一笑,英台,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,祝九妹。

  马府。“儿啊,”马太守想当然地说,“这次太平公主设宴,可全是为了你啊,你不会让爹失望吧?”

  马文才道,“当然不会。”马文才这么说着,却想着:爹,是你的野心害死了娘,我当然不会像你一样什么都要,我要的只有英台。

  祝府。“可算回来了。”

  祝英台迎道,“爹、娘,我回来了。”祝老爷说,“英台,在尼山书院怎么样?要是没有这圣旨一事,我和你娘估计早在尼山书院看你去了。”

  祝英台收敛了愉悦,说,“女儿在书院一切都好。”

  祝夫人瞧着她的脸色,说,“我还以为你吃到苦没几天自个就回来了呢,不过看你这模样,反倒像是被人照料得很好,竟胜过在家里的气色。”

  祝老爷一听夫人这么说,也纳闷了起来,“是哦,小脸白嫩更加,有道是肤滋光润、佳然玉立啊。”祝英台有些不好意思了,“女儿去换身衣裳,再和你们说。”

  皇宫。太平公主一再叮嘱他们,“我让你们做的都做好了吗?要是有半点纰漏,我就让父皇把你们砍了知道吗?”“公主,小香每样检查过了,都做得好好的。”太平公主说,“那就好。”

  入宫之日。祝家和马家在宫门口相遇了,坐在轿子里的祝英台全然不知马文才骑马在侧。

  马太守和祝老爷相互说道着,祝夫人和英台也下轿步行,马文才故意避开英台,远远地看着她一袭蓝色长裙、柔发垂腰,扶风细柳的身姿,再细看,她脸胜花束,长发披于身后,用一根淡蓝色的丝带轻轻挽住,只觉得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,当真非尘世中人,待她转过身来,肌肤胜雪,娇美无匹,容色绝丽,不可逼视。

  直到宴席落座,祝英台才瞧见马文才正坐在她对面,完了这下藏不住了。

  皇帝来了,一阵肃静之后,歌舞升平。祝英台如坐针毡,不敢看马文才一直低着头,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,让旁人想一探究竟,有种欲说还休的感觉。马文才极不满意他人看英台的目光,脸色都变了。

  歌女散去,皇帝讲话,他说,“在这个宴席上,既是为平儿的庆生,也是太平公主与魏国太子联姻的大日子。”

  嗯?太平公主与马太守皆是一惊。太平公主不是喜欢马文才吗?怎么冒出个魏国太子?怎么回事?太平公主第一个出来反对,说,“父皇,平儿不嫁什么魏国太子,平儿只嫁给……”

  “太平!”皇帝喝斥她,“胡闹,回去给我面壁思过。”

  “杭州马太守在吗?”皇帝语气平和地说,“上来。”马太守应道,“皇上。”

  皇帝说,“马太守这么多年为朝堂鞠躬尽瘁,朕甚感欣慰,听说你的儿子文武双全,是个人才,朕想看看此言可属实。”

  马太守说,“能得皇上赏识,是我马家几世修来的福分,臣的犬子不但文武双全,品德也十分高尚,传闻并不假。”

  “让你儿子上来,朕瞧瞧。”

  马文才说,“民见过皇上。”

  “果真是一表人才,”皇帝说,“想必这京城有多少闺阁贞淑都想嫁予你吧。”

  皇帝问,“可曾有娃娃亲?”

  马太守回,“并无。”

  “正好,朕赐你一门婚事。”皇帝说,“上虞祝家祝九妹与你儿年纪相仿,你们两家相隔得也近,就结联成一家人,朕的身边也多一份帮力。”

  马太守奇怪,为何是祝家,但只说,“谢皇上。”祝老爷和祝夫人连忙从座位上出来,“多谢皇上。”

  皇帝说,“哎朕让祝家九妹出宴,朕怎么没看见人影呐?”祝英台不得已出来,“祝九妹在此,叩谢圣恩。”她皱眉,“只是自古婚姻大事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皇上虽然贵为天子,但是也无法左右民女的意愿。”

  皇帝说,“好一个胆大包天的祝九妹,你可知道君民一家亲,朕的话你敢不听吗?”

  “民女祝英台在此请罪,”祝英台下跪,“一则违抗皇旨,为不忠;二则牵累家人,为不孝,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有背礼义,请求皇上赐英台一死。”

  “好一个伶牙俐齿,”皇帝说,“当真不怕死?”

  马文才出来说,“皇上,民也反对这门亲事。”

  皇帝说,“马文才,你是因何?”马文才说,“民以为没有彼此互相了解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。”

  皇帝说,“还是年轻。”皇帝又说,“朕不想多说什么,你们两人到牢里培养培养感情吧,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,可明白?”

  公主乱摔东西,搞得一地狼籍。

  “太平!”皇帝发怒。公主也发怒,“你不是答应我,要我自己择夫吗!”

  “是,但是朕只有你一个女儿,嫁给马文才只会害了你。”

  公主说,“我不相信!父皇你让儿臣试一试。”

  “平儿,朕是为你好,你是不知道马文才这小子亲自上书,坦白他喜欢的人是祝家祝英台,若你执意嫁入马家,便只会一味冷落你。”

  太平说,“怎么会?”


第四章 日久生情


  天牢里,祝英台说,“对不起,文才兄,隐瞒了我姑娘家的身份,还拖累你受这牢狱之苦。”

  “英台,没想到你身为女儿身,却能有如此非同常人的意志,我很佩服。”

  “其实只是想寻一个男女平等的证明,女子并非不能读书,她们也有追求的权利。”

  马文才的眸色忽转一黯,眉头微蹙,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凄然之色,唇角还挂着勉强的笑意,问道,“英台,难道你抗旨是讨厌我吗?”

  “文才兄,你很好,是我不好,英台只是、只是还没想好这些事,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,我们还在尼山书院读书,真是世事无常。”

  马文才的眼珠像生了锈的锁心,再也无法从英台身上转动,他想看到英台哪怕流露出一丝丝的接纳之意,他也不会悲伤难抑至无以复加。

  她忍不住看他,昏暗的光线下,他一身白色衣衫,没有太多的花纹点缀,却丝亳不显朴素,反而有种不动声色的英气洒脱,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姿态闲雅,尚余清透。她得好好想想……

  一天一夜的相顾无言,马文才将要扮演苦肉戏。他靠着墙根蜷缩着整个身体,不时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,周身忍不住地颤抖。

  “马文才?”祝英台担忧起来,问,“你怎么了?”

  马文才显得神思恍惚,道,“好像发烧了。”

  祝英台走过来,把手摸在马文才的额头上,好烫!

  “不行,”祝英台急切地说,“我去叫人。”

  “狱监!狱监!”

  “吵什么?”看守不耐烦。

  祝英台说,“有人发烧了,劳你去请大夫过来。”

  “这倒是稀奇,”看守嘲讽道,“你以为进了这里,还能活着出去吗?要是真的病死在这里,倒省了我们一大堆事,切。”

  “唉,你别走!”祝英台奋力叫着走远的看守。

  英台回来,问他,“马文才,你怎么样了?”

  马文才是真发烧了,他知道怎么做会起烧和退烧,精准拿捏着时机。

  “英台,我还能撑,没什么事,你别哭。”

  祝英台是真着急,用手给他降温,可他的体温却越来越烫。

  马文才努力地保持清醒,小时候他不想练武就装病,这技术越来越轻车熟路,生病是难受,可是他爹马太守就会放下事务过来照顾他。

  那么英台,你会不会因为担心我而不顾一切地答应皇帝的赐婚呢?

  马文才呼吸微弱,身上有着滚烫的体温却是一脸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,他只觉得浑身冰冷,全身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啃咬着,四肢痉挛。

  “马文才?马文才,”英台呼喊着他,“不能睡。”

  他头部眩晕,周身冒出不少虚汗出来,可他的目光柔情似水,直勾勾地凝视着紧张不安抱着他的英台,他的心中一沉,既想逼她应允赐婚,又不忍看她忧愁难安的模样,他充满了矛盾,进退维谷之间良心折磨着他那颗孤寂的灵魂。

  不行,不可以放弃,只要再坚持一下,英台就会心软答应嫁给我……可是,我不想看到她哭。

  几个时辰过后,马文才无药自愈,渐渐地体温降了下去,正常了。

  “太好了。”祝英台说话声音极尽清脆,令人一听之下有种说不出的舒适。

  马文才慢慢地站起来,向英台行礼道谢,“多亏英台救命之恩,我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?”

  他的衣衫还是雪白,一尘不染,他的头发墨黑,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,他的身躯挺直,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。

  祝英台被他光亮至美的气息感染住了,虽然他没有笑,但是他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地微笑着,他的皮肤像是雪花般纯洁,祝英台从他的身上看见了答案。

  月色半掩,雨声落地,夹杂着几个惊天闪电响雷。

  祝英台吓得躲在马文才旁边,马文才安抚她道,“其实雷电是个胆小鬼,只会虚张声势,因为它害怕其它东西会伤害它,所以拼命地吓人。”

  祝英台听着有趣,“那为什么它每年都会劈死人?”

  “为了震摄小看它的人们,它学会了该如何保护自己,人们越是怕它躲避它,它越感到安全。”

  就像是空间狭小的柜子,虽然只有方寸之大,却远比万千的世界还要可靠,可以稳妥地安放他的不安软弱。

  祝英台说,“小时候我娘也跟我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。”

  马文才问,“是什么?”

  “从前风和日都想比比看谁是强者,他们打赌说,谁能最快让人们脱下衣服谁就胜,于是风使劲地吹起来,可是人们就算被风刮离了地面也没有脱下一丝衣服,而日只是将自己的温暖分给人们一些,人们便心甘情愿地脱下衣服。”

  “为什么?”马文才问。

  “风也这么问日,日什么也没说,多年后风才明白过来,原来是日的温和友善使人们更乐意脱去衣服,而自己一味的冰冷冽凛只会引起人们的防备。”

  马文才说,“倒是个少见的故事。”

  祝英台说,“对了,这个雷电的故事也是你娘讲给你听的吗?”

  “噢不是,”马文才说,“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,我只能靠她生前的画像认识她。”

  “那你一定很想她吧。”

  马文才淡然说,“一直有些话想告诉她,可是最想知道她为什么选择离开我们?可是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了。”

  “也许她有不得己的苦衷。”

  “可能吧,英台,我从未对人讲过这件事,你知道我想告诉她什么吗?”

  祝英台摇摇头。

  “我想告诉她,孩儿真的尽力了,尽力了,你看见了吗?”

  在雷电交加的天气里,祝英台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心疼一个人,这感觉是想感同身受般的承受,也是想拉出无解的救曙。

  过了几天。皇帝来探监,问他们,“想得怎么样了?”

  祝英台听到这儿,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聪明伶俐的神色,她回道,“嫁。”

  待皇帝走后,马文才问道,“英台,你为什么同意了?”英台羞涩回避他说,“唯今之计,只能出去了再说。”

  婚约一事也就如此定下来。待两人重回尼山书院读书,马文才更是处处照顾祝英台,英台对马文才也是爱恋丛生。

  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,良缘永结,匹配同称,看此日桃花灼灼,宜室宜家,卜他年瓜瓞绵绵,尔昌尔炽,谨以白头之约,书向鸿笺,好将红叶之盟,载明鸳谱,此证。

  

第四章 有本事全都冲我来

  

  话说当马文才和祝英台回到尼山书院,个别学子就心怀鬼胎、明争暗斗了。

  王蓝田首当其冲,他一直被马文才压着,那叫一个千方百计地想伺机报复、给予他难堪啊,这不有一个难逢的机会被他逮住了。

  他要对整日与他形影不离的祝英台下手,欺负马文才的小跟班,打他的狗,灭了他的威风。

  刚下课。“英台,你这次赋诗吟真是谓出了新奇,好一个男女平等。”梁山伯大赞加夸,“自由是灵之魂的羽冀,于无边空地自由翱翔,风奏旋律,与之相连,予者手中,为呼为吸,无锢女思,无禁女想,甚独甚立,择己之路,不限女制,不受女束,拥由逐梏……”

  “梁山伯,我和英台还有事,先行一步。”

  祝英台说,“文才你等会,山伯兄,这本诗籍给你阅览,里面颇有学问,希望对山伯兄有所帮助。”

  “好,好,”梁山伯道谢接过,“英台兄,我一定会好好研习的。”

  马文才一言不发,这本诗籍是他费了好大的劲弄来的,看着英台随意转借给别人,还是给梁山伯,他的心好像被人揪了起来,生疼生疼。

  饭堂里,英台接过马文才打来的饭,别有深意地说,“不高兴了?因为我把你给我的书给了山伯兄,所以不开心了?”

  “……没什么。”马文才心情寡淡。

  “你给我的那本诗籍真的很好,太有意思了,读书如识人,梁山伯是我的义兄,我想他好,不过这多亏了你,你的气量要大度一些。”

  “英台,我在意的不是诗籍在谁手里,而是我希望梁山伯仅仅只是你的义兄。”

  马文才压不下心中的愤满,低语道,“我回去休息了。”

  祝英台很无语啊,他是不是想多了什么。

  路上碰到马统,“马统,你家公子没吃饭,我打了一份,你带给他吧。”

  马统急冲冲地说,“祝公子,我家公子练箭不小心把手划伤了,现在人在药堂里面,王兰姑娘让我去拿药,不多说了我得抓紧去拿药。”

  “什么!”英台赶往药堂。

  刚进去,正好看见王兰姑娘喂药给马文才喝。英台一股喜爱的东西被人碰了的不舒服感迎头而上,英台的心好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。

  “王兰姑娘,我来喂她喝吧。”

  王兰姑娘递给英台,“也好,我去配药。”

  “马文才你就不会自己喝吗?”英台气不打一处来。

  马文才抬抬手,那被包成白沙拳一样的右手,很好奇地盯着英台气呼呼的小脸,她是吃醋了?刚刚那眼神好酸。

  马文才借着气劲,说,“就许你对梁山伯好,不让别人关心我了?”

  “马文才,”英台被怼了,“梁山伯是我义兄,我希望他好,这是兄弟之谊,你不要借题发挥。”

  “英台,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更应该关心的人,梁山伯仅仅只是你的结拜兄弟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,你一直对我很好,但是梁山伯真的是一个值得当知心朋友的人,你一定要干涉我交朋友的权利吗?”

  “英台你不明白,现在如果让你在我和梁山伯之间做出选择,你选谁?”

  “马文才,”祝英台放下药碗,说,“我还有事,先回去了。”

  于是两人的冷战正式开始。

  王蓝田可算找到时机了,此时不报更待何时。

  阴天不见太阳,英台被马文才这么一质疑,内心七上八下的,他马文才怎么会这么想,太让人失望了。

  这时王蓝田来拍门,说,“开门!我王蓝田有事,开门。”

  祝英台不以为然地开门,问,“这么晚了,有什么事吗?”

  王蓝田张口说,“听说文才兄的手受伤了,他人呢?在药堂没回来啊?”

  英台说,“你到底有什么事?”

  王蓝田嚣张地说,“也没什么,就是想教训教训你。”说完抽出棍子打向英台,祝英台躲闪过去,说道,“王蓝田,我们可是同窗,你不怕马文才了吗?”

  “怕啊,可是他现在又不在这里。”

  “王蓝田你这个小人!”

  祝英台扔书砸向王蓝田,王蓝田吃痛叫道,“好你个祝英台,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

  “王蓝田!”马文才突然出现,怒气值到达了最高。

  “啊,马、马文才。”王蓝田藏起棍棒,“我们闹着玩的,文才兄别当真,嘿嘿。”

  “去死吧!”重重一拳打在王蓝田的胸口上,王蓝田吃痛倒在地上。

  “马文才,”英台制止马文才进一步行凶,说,“够了,放过他吧。”

  “休想,他今天死定了。”

  “马文才,杀了他会影响你一辈子,别冲动。”

  王蓝田见机溜跑出去。

  祝英台松了一口气,好在没闹出大事。

  马文才查看她,紧张担忧地寻问她,“英台,你有没有事?”

  “没有,倒是你的伤口裂开了,坐下我看看。”

  果然更严重了,血迹浸透了白布,英台怪他道,“你箭术不是很好吗?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手了?”

  “英台,我没事。”

  “别老是觉得你是强者,你是人,又不是神,如果你再不爱护自己,我还没嫁过去就要守寡了。”

  马文才惊喜地回,“英台,我马文才发誓我决不会让你守寡。”

  “那就好好善待自己,别再胡思乱想些不切实际的念头,”英台边说边贴心地给他擦血渍,“梁山伯是好,可在我祝英台心目中你比他还要好,以后不许你再和他相提并论,你就是你,是天底下唯一的马文才。”

  “英台,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马文才又惊又喜。

  “嗯。”祝英台开玩笑地捉弄他说,“不相信就算了。”

  “我相信,英台,我信。”

  过了几日,祝英台看过家书后,心事重重,马文才坐在她身旁,问道,“怎么了,英台,从刚才就若有所思。”

  英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,悠悠地说,“文才,我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?”

  马文才非常贪恋肩膀上的重量,侧脸柔声问,“什么事?”

  “你也见过他,我哥祝英齐在家里又闹了起来,”英台回忆道,“原本在我没来尼山书院之前,家里给他办了婚礼,新娘是和我们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,可是新娘喜欢别人,于是我就帮新娘成功逃婚了,我以为时间会让他忘记,可是并没有。文才,我这样做,你认可吗?”

  马文才说,“不要担心,你哥他会好起来的。”

  英台说,“也不知道玉姐姐怎么样了,现在过得幸不幸福?”

  “英台,”马文才说,“明天是周末,我们下山去镇上散散心吧?”

  “嗯,”英台说,“我还想去那家饭馆吃饭。”

  “好,听你的。”

  街上,马文才给英台买了许多东西,都让马统拎着。

  “站住!”一群人追跑过来,闹哄哄的。

  被追的人看样子又是迎春阁出逃的姑娘,祝英台不知情地把姑娘护在身后,质问道,“光天化日之下,你们为何追着一个姑娘?”

  “公子有所不知,这人是卖身给迎春阁的姑娘,我们也是照规矩办事,必须把她带回去。”

  “公子,救我。”

  英台定晴一看,这不是玉姐姐吗?!黄良玉体力不支、慌乱之下晕在了祝英台怀里,

  “银心,拿钱给他们,”英台坚决地说,“我要给她赎身。”

 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?

  客栈里,待黄良玉好转苏醒过来,看见救她的公子竟是英台,悲从中来,忍不住哭泣。

  “玉姐姐,”英台担心地说,“怎么回事?你不是应该与心上人在一起,怎么会卖身妓院?”

  黄良玉悔不当初地说,“英台,都怪我看错了人,我有这样的下场全是报应。”

  她想知道怎么一回事,问,“难道是你的心上人把你卖了?”

  良玉泪雨泣声俱下,“嗯嗯。”

  “玉姐姐,”英台十分生气,“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?我要问问他还是个人吗?”

  “那个人是秦京生,两个月前他把我卖身拿钱去了尼山书院读书,他说等他功成名就的时候就回来给我赎身,这么久他都没来看我,所以我跑出来想去找他,才会遇到你啊。”

  “玉姐姐,那秦京生若真爱你,为何不娶你过门?”

  “他不想看我受苦,英台,别去找他麻烦,我不想再打扰他了。”

  好,秦京生是吧,你欠玉姐姐什么,我要你全部还回来。

  “玉姐姐,你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,我让银心留下来,玉姐姐放心,在这里很安全,你先把身体养好,什么都别多想。”

  祝英台被气到否定自己的存在,出了客栈直奔尼山书院要找秦京生问个明白,“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

  “英台,”马文才怕她摔倒,扶住她,“英台你先别找人算帐,当务之急是该如何挽回损失?”

  “我自会把玉姐姐的身体养好,可是我不能让伤害玉姐姐的秦京生逍遥法外啊!你知道吗,是我亲手断送了她的人生,我、我心里有多难受,如果八哥知道这件事也会恨我的。”

  马文才还是问她,“英台,我当然明白你现在的心情,不过这件事有更好的处理办法……”

  “你说扮鬼?”英台思不到,说,“这能行吗?”

  “英台,这样既能报复秦京生,也能让黄良玉看清他的真面目后死心,一举两得。”

  不过马文才还是多想了一招。

  马文才匿名书信一封给秦京生,几天后让他到客栈一见。这天晚上秦京生来到客栈,却碰到假扮良玉鬼魂的祝英台所缠,秦京生惊吓大喊暴露了本性,“我没想害死你,只是想拿你换钱,根本没想过娶你,你不要来找我!”

  好你个,“秦京生!”黄良玉推门而入,她勃然大怒道,“我真是瞎了眼,看上你这个渣男!你给我滚!我再也不要看到你。”

  “良玉,真的是你?”躲在一旁的祝英齐欣喜若狂地出来。

  黄良玉愧色难容,“不,不,我对不起你。”说完跑出房间,祝英齐连忙追了上去。

  “唉,玉姐姐?”英台叹了一口气,恍然大悟,“文才,我哥怎么会来?是你让他来的对不对?”

  马文才笑道,“我可是为了未来小舅子的幸福所想,英台,你不会怪我吧?”

  “怎么会,但愿他俩能够破镜重圆吧。”

  “英台,”文才动情地说,“你就算是扮鬼都入目三分,看来以后谁敢惹你,肯定会自讨苦吃。”

  祝英台问,“你怕了?”

  马文才回,“怎么会。”

  秦京生疯说,“不要找我!不要来找我!”

  

第五章 婚后觉醒

  

  三年结业礼成,马祝两家大喜,马文才与祝英台顺利成亲。

  红烛照堂,天空绽放着七彩的烟花,两对壁人在日月的见证下,共结连理,却把一段佳话流传世间,你以为故事到此就结束了?不,故事才刚刚开始。

  汗水浸湿长发贴粘在英台裸露的后背上,妩媚多情,红帐内光影交叠,映像着亲昵无比的动作,马文才搂抱着英台娇小曼妙的身姿爱不释手,修长的双腿不分彼此相互抚摸接触,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直到天亮才逐渐消停。

  床榻上,马文才从后面拥抱着她,他的手臂穿过英台的腰肢,手掌紧扣英台的十指,贴近的鼻息像是催眠曲一样哄着英台睡觉。

  “马文才,我不要了,好困。”英台迷糊地重复着梦话,“明天还要敬茶……”

  马文才亲了亲英台的后脑勺,说,“小傻瓜。”

  待英台醒来已是夕阳时分,余辉渲染着云霞,金红铺满整片天,“坏了坏了,爹该责怪我不知礼数了。”

  “英台,”马文才神清气爽地进来,“不用急,爹公务繁忙,昨晚就去了外地,需几日才回来。”

  “文才,”英台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,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,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,“我饿了。”

  “看,”马文才拎出带回来的糕点,“这是你最爱吃的。”

  “哇谢谢相公。”英台被推着坐下,递过被马文才剥好的奶糕,“真好吃。”

  马文才边倒茶水边说,“在马府有任何的不开心都要向我讲,嫌闷的话,我给你搭了秋千架、鱼池、花铺,实在呆不住,这是马家的田产地契店铺,随你花遣。”

  英台喝下水,说,“你这是金屋藏娇?”

  “英台,我只是怕你无聊。”马文才说,“我被提升为少将军,这一走就是几个月,若你有事不能陪在你身边。”

  “相公,如今天下形势严峻,你外出打仗要照顾好自己,什么时候走?”

  “三天后。”

  “放心吧,我在家等你回来,我的少将军。”

  草木繁盛,桂馥兰香。

  银心陪着英台进宫给皇后解闷,要说这可奇怪了,皇帝要收拢人臣,暗地里却是拿家臣做担保。

  皇后说,“眼看着本宫唯一的女儿远嫁魏国不过三年,这魏国就翻脸不停来进犯我们梁国,英台你说抚常将军能击退敌军吗?”

  “位极人臣,皇后多虑了,我家相公文武双全、有勇有谋,必定能早早凯旋回京。”

  “英台你啊真是像极了太平,这眼里心里都透着一种雅致,感染着身边的人,就像这池里的牡丹一样,鲜活生动。”

  “皇后思女心切,天下人都感怀着皇后的仁爱。”

  “真若如此?”

  “嗯,牡丹花开之富贵,唯有牡丹真国色,花开时节动京城。”

  “英台,来帮本宫看看这些画像。”

  “这是?”

  “太子年纪也不小了,英台你来帮眼瞧瞧,哪家女子适合当太子妃?”

  “皇后,这,我看看倒可以,只是这谁是太子妃,英台说了也没用吧。”

  “无妨,你要是真看中了哪一个,本宫倒想认识认识。”

  “唉,这不是我家小妹祝英琪吗?”英台㤞异地说道。

  “还真是,”皇后仔细端详,“真是个标致的女子,英台,这是祝家小妹?”

  皇后这是你的安排吗?

  皇后挥挥手说,“这成了一家人,就想着亲上加亲,改明个让你们亲姊妹见见面、聊聊天,可好?”

  “谢皇后。”

  晚上,英台坐在书房中,给马文才写信:见字如晤,文郎,皇家看中了你的能力,现在皇后要让小妹成为太子妃,终是要拿捏我们。文郎,我一切安好,勿念,盼你早日回来。

  月光长长照故里,此情绵绵无尽期。

  梁山伯身为长丰县县令,指管着一方属地,能给母亲更好的生活条件,倒也满足。

  只是向来清贫惯了的梁母不贪图富贵,只想早日抱上孙子,廷续香火。

  “儿啊,如今你治理有方,长丰县百姓见我也是个个敬重,可是儿啊,母亲想要有儿媳,是不是也该有了?”

  “母亲,”梁山伯放下米饭筷子,“这孩儿以前读书的尼山书院山长的女儿,王兰姑娘,母亲可认识?”

  “你是说王兰?她呀知书达理、乐善好施,你还在读书的时候,她经常来帮我干活哩,是个好姑娘。”

  “母亲,就是她,如果母亲同意,孩儿可要去提亲了。”

  “好,好,”梁母开怀,“明日就去。”

  祝英台在沐浴,热气缭绕,双眼浮沉欲要合上。这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梁山伯的音容笑貌,可把英台惊醒过来,“怎么回事?”

  一连几日都是如此,搞得英台心绪不宁,文郎什么时候回来?

  为老夫人上完香后,银心说,“夫人,尼山书院山长的女儿要出嫁了。”

  英台回想道说,“王兰姑娘要嫁给谁?”

  “嗯?听人说好像是梁山伯。”

  “梁山伯!?”英台心中大骇。

  “夫人怎么了?银心去请大夫。”

  “不用,”英台缓过来说,“原来是义兄要娶妻了。”

  大婚当日,英台女扮男装来贺礼。

  只是看着这红场热氛,英台却莫名增添伤感,好像她见过这景象,却是另一番心境。

  直到梁山伯一身喜服出来迎客,英台才全部想了起来,撞眼间,梁山伯笑意示面,说,“英台兄,今日我娶王兰姑娘为妻,你可要不醉不归啊。”

  “山伯,”英台复杂的眼神流露出无法解释的愁绪,“山伯,你看看我,我是祝英台啊!”

  “是啊,英台兄,你能够来我太高兴了。”

  “不,不是这样子的,山伯,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?我与你在尼山书院……”

  “我们在尼山书院用功读书,互相鼓励,学业互搭啊。”梁山伯饶有兴致地说道,“真是一段难忘的时光,一眨眼,我们都各奔东西、各自前途了。”

  “山伯,”英台强忍泪水,“我先走了。”

  “英台兄?”梁山伯被众人哄推着敬酒,眼看着英台转角消失。

  风好冷,夜的安静多想把你遗忘。天空悬挂着一后轮巨大的月亮,冷漠的光辉把人间照得像一出悲惨的话剧。

  马府。提前回来的马文才给英台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,可是对于现在的祝英台来说,无疑是一个惊吓的折磨。

  花瓣散落一地,倒是唯美,可是英台看在眼里只有荒凉、凄惨和谎言。

  “你骗我。”英台冷冰冰地吐字,“也骗天。”

  马文才意识到不对劲,他一身盔甲戎装因为着急见英台,没有来得及换掉,他以为会得到一个想念已久的拥抱,可是……

  “英台,我是你丈夫,我就是你的天,你说我骗你?”

  祝英台相当割裂地说,“马文才,我们和离吧。”

  马文才痛心疾首,“英台,你在说什么?我不明白,”他从怀中掏出英台写给他的数百封缠绵悱恻的书信,不容置信地说道,“那这些算什么?”

  “烧了吧。”英台看都没看,“银心,收拾东西,我们回祝家。”

  “祝英台,”马文才好像大梦初醒,拽住英台擦肩而过的手腕,问,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

  她应声回头,用骇然的目光看向身后,却和一双阴森森的目光相撞,发现那双鹰隼般冷厉的眼睛里正流露出亳不掩饰的狰狞之色,英台心里也不好受,只是麻木无感地说,“马文才你比谁都知道,都是你破坏了一切,放开我!”

  “不放,”马文才执偏地说,“英台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

  “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。”英台挣脱不了他,说,“你怎么这么无耻,怎么可以演得那么真,马文才,我祝英台真的玩不起你的游戏。”

  “也许我应该去找山伯,他也一定会知道真相,到时候……”

  “你们难道又会在我面前幻蝶飞走了吗?”马文才潸然升恨,自嘲自怜地说道,“英台,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,我是不可能答应和离的。”

  英台被马文才锁在屋里,英台不吃不喝地反抗着,香消玉殒、同归于尽的氛围无声包围着时间。

  屋里马文才不肯离开,忍受着英台无尊严的羞辱攻击,却不还口,他竟然觉得这样似乎还不错,至少还能听到她、看到她。

  ……“如果是我重来,我一定离你远远的。”

  “马文才,我不会让你得逞。”……

  又过几日,梁山伯携王兰来拜访马文才,马文才不见,心烦胡乱找个借口打发他们回去了,也不是触景伤情,毕竟英台锁在屋里不能知晓,是撞上凑巧了,至他们夫妇俩人走后,银心跑进来说,“不好了,夫人上吊自杀了!”

  马文才一时间头昏目眩,不省人事。

  故事到此完结。不,还没有。

  在一无所有的地方。

  “我要换她活。”

  梦妖指着一旁的女孩,说道:“她就是你要换的人。”

  马文才看向英台,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。

  梦妖问马文才,“可想好了?”

  马文才深吸了一口气,走向英台最后一次吻她,然后抬起头,看向梦妖,说,“想好了。”

  梦妖说,“好,我可把话说在前头,一旦开始,她和所有人就会忘了你,只有你会记得她,决定好了就开始。”

  “一言为定。”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
  梦妖点了点头,然后开始念咒语。马文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梦妖的手中传来,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。

  马文才看着英台的脸,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模糊,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,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中空荡荡的,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

  梦妖停止了咒语,得来的一切他总算连本带利归还回去了。至此他的家人和朋友都不认识他了,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。

  他感到非常孤独和无助、绝望和失落,但他知道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。他开始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,努力去适应这个新的环境。然而,他始终无法忘记英台。他时常在梦中看到她的身影,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哀伤。

  他也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,他意识到自己曾经追求的名利并不是那么重要,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目标。他决定重启人生,他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,让更多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。

  他离开梁国这个伤心地,去了魏国从了军,他希望能够找到自己的真正价值,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意义。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做起,历经三年的锤炼,马文才被封为傅阳侯。

  马车在府外停驻,一入眼,便是门外两座庄严硕大的石狮子,大门漆黑,上端挂着一块烫金牌匾,一个气派的“文”字赫然现于眼前,处处彰显华贵。

  马文才还是马文才,只是他眼中那种饱含青涩的神情到如今早已变得浑浊不堪,看不见辛酸苦累,看不见黯然神伤,只剩下深掩波底的麻木和呆滞,犹如一层厚厚无光的灰尘,定定地望着前方,仿佛静潭无水,一片死寂。

  傅阳侯,年少就声名鹊起,有为地深受魏帝赏识,想招他为驸马,成为皇室一员。

  太平公主还记得吗,她从梁国远嫁成为魏国太子妃,可是不幸的是魏国太子竟是断袖。深宫大院的勾心斗角是权力的争夺,她已厌倦了这些明枪暗箭,直到有人唤起她的曾经,便发生了转变。

  “傅阳侯拜见太子妃。”

  “马文才,别装了,”太平公主说,“这里没有旁人,我知道你是前世的马文才。”

  “怎么不说话?”太平公主,“当年你上书请婚,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呢,哼原来即使重来一次你也依然如此。”

  “别伤害她。”马文才要求她说。

  “你以什么身份资格和我说?”太平似笑非笑,“马文才我知道你爱英台,可是人家不爱你啊,你一厢情愿、为她肝脑涂地,为了她你什么都可以不要,可是结果你得到了什么?”

  “傅阳侯还是我给你的,你该认识的人是我才对。我要你做我的情人,不然我就让祝英台生不如死。你只能妥协,别无选择。”

  “你错了,人的一生有所为、有所不为,你用英台来威胁我,这招是不错。”马文才说,“但是太子妃,只是我能当傅阳侯也不全是你的功劳。”

  狠辣的眼神从她身上掠过,心思比她看过的任何人都要深重,她不由得一颤。

  原来马文才一直没有忘记过英台,可是他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,也许相见不如怀念。

  太平才不会被他唬到,可是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  月明风清,银辉满地,连绵的宅院掩映在一片繁盛的花树之间,房舍的屋瓦在月华的映照下粼粼泛光,檐前的灯笼底端的流苏随风摇曳,在砖墁的地面上投落隐约的墨影。

  时隔三年,这边的祝英台整整三年闭门不出,原来梦妖并没有抹去英台的记忆,而是告诉英台一个真相。

  ……“你以为前世就是真的了?人呐有许多前世,也有很多后世,人间岁岁年年,只有现在的你才是最真实的。”

  “想要爱谁恨谁、讨厌谁喜欢谁,英台这次我全都告诉你,你和梁山伯、马文才两个人的渊源纠葛已有千年轮回之久,你本是蝶妖,下界遇劫却与凡人梁山伯相恋。可人妖不能越界,而你们敢为天下先,终受反噬不得善终,是一直喜欢你的文才神,散尽修为逆天改命强行救下你,英台,曾经我们是最好的姐妹,可是你却迷恋情爱不能自拔,几度投胎为人,也许这就是你的选择。”……

  英台把手扶在桌子上,想了三年也没能放下内心的执念,她想去找梁山伯,可山伯已与王兰有了孩子。

  千年的轮回,英台想结束这份永无休止的苦果,她该怎么做?

  魏国还是要攻打梁国。梁国国破那日,生灵涂碳,满城战火。

  撞开祝府大门的是魏国的副领将,他早听闻梁国美男美女多,尤以祝家儿女才貌出众。

  “退下。”马文才作为领将听闻后匆匆从皇宫赶来,喝令他们不许动祝家一砖一瓦。

  他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,“今日,谁都不准祸乱这一家。”

  “将军,祝家人是梁帝的重臣,他们家可是敌虏……”

  “闭嘴!”

  马文才下马,一颗心呯呯剧烈地比以往猛然乍跳,她怎么样了?幻想着这大院里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佳人,腿脚却迟迟未敢向前移动半分。

  向来杀伐果断的马文才也有这种犹豫不决的样子,还真是唯一且致命的弱点。

  使报者蹬马在大街上散布圣旨,“魏帝有令,凡是梁国朝臣及其家眷,不分男女老少,一律杀无赫!”

  马文才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冲动,以毕生之力迅速跑进祝府寻找英台,他无法承受眼睁睁看着她再死一次,她要好好地活着。

  “英台!”马文才在杀戮中呼喊她的名字,着急、担忧、痛苦……害怕见不到英台……“祝英台!”

  血流成河,不断有人接二连三地倒下去,地上已是尸身伏面,可他找不到英台。

  竹林小道上,一辆马车平稳地驾驶着,“小姐,你怎么知道今日城破?”银心问英台,“魏帝心狠手辣,城破是迟早的事,只是今日凑巧罢了。”

  “银心,我只能救这么多人,两国交战,死伤无数,我虽有文闻之识,却无守国安民之本,或许这世间正是通过权力欲望交递而延续发展的。”

  “小姐,你在说什么?”

  “没什么,快些赶路吧,还有好多事情要做。”祝英台另有所想。

  傅阳侯府,马文才怎么也想不通,既然她不在祝府,又会去哪里?

  “少爷,皇上赏赐的乐府歌妓来了。”

  穿着一身大红似喜服的蒙面女子轻抚五弦琴,弹奏一曲相思泪,弹者无意,听者有心,马文才灌饮一杯杯烈酒,这令人心寒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脑袋里,太痛了,让人迷醉不知身处今夕何夕。

  马文才似笑轻挑的眼睛不知不觉中漫红了,他邪气着摇晃起身,在红衣女子弹奏完后,背身挥手说,“你走吧,去找管家领钱。”

  这女子不吭声,径直站起来说,“公子,你为何如此伤心?”

  “听见有人把伤心二字用在我这种人身上,竟有些陌生疏识,如果是她看到我这般模样会心软原谅我吗?”

  女子故作好奇地问,“她?她是谁?”

  “还能有谁,只有她。”马文才回过神,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坦露太多地说道,“我有些醉了,你什么也没听到,下去吧。”

  那女子没有想离开,走近马文才,被他警惕地压倒在地板上,她吃痛冷哼了一声,马文才酒意消散,一双能杀死人的冷漠眼神直逼她的灵魂,他不悦,理智冒出念头感到自己仍在醉意之中,竟觉得这女子的眉眼好似英台,想捏死她的手指顿时迟疑地停住。不,也许只是长得像英台罢了。

  女子一手搭勾在他的脖颈上,右手爬上了他俊俏的脸庞慢慢抚摸着,与三年前还是有变化,添了不少成熟稳重,指腹磨擦着被酒沾湿的唇瓣,她轻轻按压着。

  马文才想掀开她的面纱,却被她颇有计巧地翻身骑在身下,面纱随着掉落,从袖口中放飞出七彩的蝴蝶,它们宛若飘散的花瓣,以优美的姿态轻柔地触洒地面,再簇拥着锦绣般的翅膀轻盈升在空中划出复杂的弧线纷舞,马文才眼神直了,他有些不敢动,真是英台吗?还是说他在做梦?

  女子似飘带般系紧在他身上,有意无意地扭动腰肢,只见她俯身趴在马文才的胸膛上,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的嘴快亲了上去。

  却被马文才抱在怀下,他炙热的眼神燃起许久未见的光亮,说,“就算是做梦,你也是我的。”

  等到两个时辰过后,他怀抱里的仍是实实在在的人,他才发觉不是梦,浓情蜜语道,“英台,是你吗?”

  “求你放过梁山伯。”

  马文才被一语浇醒温柔乡,手上动作一停,他的脸色不善,近乎冷厉的脸孔上渐渐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凶恶之色,原来为他所求才献身,又渐渐地一切好似都平静下来,只剩留一抹深刻的思虑之色,浓重如雾,几乎要将她包围起来,他说,“你嫁给我,我就放过他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

  他痛彻心扉,无论多少世、多少轮回,她难道永远只为梁山伯吗?难道我马文才就算拼了命也得不到她的垂青吗?他不想再度陷入自我怀疑否定的不堪之中,凉薄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他身上,俊美的脸上透露出的表情淡淡的,一双凤眸同样是淡无颜色。

  又是大婚,这次是傅阳侯和一不明来路、无父无母的民间女子成亲。

  祝英台累了,和一个人在一起,原来不光是只有爱才行,还有命运牵制,也许是她变了,不似千年前蝶妖那时的奋不顾身,也许是她发觉身边有了更好的归宿。总之就这样吧。

  多年后。他们有了一儿一女,儿子叫马英才,女儿叫马文台。

  “他吃饭了吗?”

  下人摇头。

  英台找到他,瞧着他气呼呼在练字的样子,说,“怪不得不吃饭,原来是吃醋吃饱了。”

  “怎么会,你快哄哄我,我就不生气了。”

  “再闹,我就不和你说话了。”

  “英台,我不生气了。”

  “真的?”

  “真的。”
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
  





  
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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